星期一, 4月 12, 2010

American Apparel 在地了.......



終於在IFC連卡佛看到America Apparel,原來不只是一個專櫃,而是跟美國專門店一樣裝璜的小小專區。
於是,一式一樣,把我帶回去年在紐約天天逛AA的時光。
AA大概不是人人看得起,色彩雖斑斕,看上起是那種沒甚麼的簡單款式,而整個設計其實是非常的八十年代,像flashdance吧。 
AA的吸引力,穿過才明白,舒服,cutting好,出色的casual wear,不是人人懂得欣賞。

然而,看著那個一式一樣的AA,沒有一點興奮的感覺,我不要甚麼也在香港找得到,其一自然是不希望她在香港「行」起來,二來,我渴望保留一點「難得」的感覺。

那是要飛越十幾個小時才得到的興奮。

深圳的aa專門店做不住,香港市場?我不知道。

所以topshop,請你不要來。

星期四, 4月 01, 2010

口述歷史報告

寫在《大江大海》出現前,上了龍教授《文學裡的社會:香港和台灣的五十年代》這個課程,那是《大江大海》的準備篇,我們都各自交了一個口述歷史報告。

題目:我的媽媽

背景資料:
姓名:李美卿(原名李雪雁)
出生日期:1939年農曆10月29日
出生地點:廣東省汕頭大滘
家庭環境:出生後父親已來港工作,移居香港前一直跟媽媽哥哥妹妹及大伯細叔三房人住在同一大石屋。


小時候,我們都喜歡叫媽媽買番薯吃,是冬天的最佳零食,然而媽媽總會說:「我最憎食蕃薯。」

那年春天,吃過蕃薯粥後,媽媽便跟婆婆和亞 姨 從汕頭到香港,已是1959農曆3月。

我是正宗的潮洲妹,爸媽都是潮洲人,不過是在香港認識。爸爸四年前過世,他的故事再也不能由他親口說。
我不想再有遺憾。

媽媽生於1939年農曆10月29日廣東汕頭大滘,是離汕頭市幾里路的一個小村,「我們住的是石屋,很大間的,有幾個廳和很多房,三房人一齊住,我們四人,大伯十人,細叔六人,還有亞嫲。」整條村由六七條巷組成,每條巷約有十數間屋,都是姓李的。媽住的屋是她祖父留下的,「我亞爺好像是在安南工作,那是已過世。這間屋是他起的,留給他三個仔。」外公(李楚南,1911-1997)排行第三,排行第二的哥哥早年在安南過世,而排行最大的姑媽在媽很少的時候亦已嫁到南澳。「我出世後一直也沒見過你外公。」外公跟外婆(陳淑娟,1916-2001)結婚不久就離開汕頭到香港工作,「外公一直是揸筆搵食,在南北行、米鋪當先生」媽口中的「揸筆」不是寫作,「先生」其實就是掌櫃那一種,不過外公確是「寫字」之人,據我大家姐說,外公一手字的確不錯。「你外婆也識很多字,識寫信,那個年代女人都有學返,我想她家境也不錯。」外婆從汕頭的烏澄嫁到大滘,他們當然是盲婚啞嫁,外婆排行最大,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。

媽媽在七歲那年(實際年齡是五歲左右,她們這一輩喜歡計虛齡),所以應該是1945年左右,跟著外婆和舅父(李衍程,1936年出生)到香港找外公,「那時不用申請,我們搭大船去,很大的船,有房的,睡一晚就到香港。」四個月後,媽跟外婆舅父又回到鄉下,「因為你外公娶了二奶,其實在鄉下時已知道,來到香港後,看到他們在吵架,我好驚。」媽說年紀還少,對香港的印象不深,卻還記得外公是住在上環,「他當時好像在米鋪工作,住在高陞戲院附近。」其實當日外公離鄉到香港工作時,外婆也計劃跟著走,「不過亞嫲卻要留下你舅父在鄉下,亞媽不捨得,結果一起留下。不過亞嫲是喜歡亞媽的,說她很老實。」那次到香港,其實外公也要舅父留下,外婆不肯,回鄉後,外婆也懷了第三名孩子,就是我的亞姨(李麗卿,生於1946年) 。

回鄉後,約七八歲的媽(約1947年)開始到祠堂上學,「村內有幾個祠堂,差不多年紀的在一起上課,最初跟舅父一起,後來舅父大一點,便轉到另一祠堂。」媽讀了兩年便輟學,因為她說坐隔鄰的同學是校長的女兒,經常欺侮她,她便嚷著不要上學,不用上學後,便在家幫忙做家務,如執柴枝回家煮飯。後來舅父小學還沒畢業,也輟學了,因為外婆出了事。

「她是傻了,經常自言自語,又說有小鬼跟著她,已經是解放後的事。」大概是1950年代初,媽媽說解放的事,其實是不太清楚,也沒發覺生活上有甚麼變化,只是聽別人說,共產黨來了,怎樣怎樣,「也沒有大分別,只是後來耕田的方法不同。 窮人就說好,有錢的便說不好。」媽說從來沒有甚麼人來找過他們,只是外婆聽人說得多,自己驚罷了。看看那時的家庭環境,有幾畝田地,都是租給別人,便是後來所說的「小土地出租者」,一家主要是依靠外公從香港寄錢回鄉,外婆也不用工作,不過當時有屋住,也沒有甚麼支出,「食的也是菜圃、咸菜之類,通常三餐也是食粥,有錢無錢也是食粥(潮州粥),有時也會到汕頭市買魚,大時大節才吃肉。」

「大伯是鄉長,我也不知道他為人怎樣,好像別人叫他惡霸,總之鄉長就會被拉,村裡也不只他一個鄉長。」不過大伯的事,媽媽也不是親眼目睹,「記得當時有些人在街上被罵,罵人的都是窮人,還有一些人被綁著,跪在山上,我不敢看下去,大伯被拉時,我沒有親眼看見,都是聽大人講,他被槍斃,之後大伯一家也被趕出我們的大屋,要搬到爛屋,後來更被趕出汕頭,也不知道去了那裡,好像是客家人的地方。」
「我們是「小土地出租者」,只是幾畝田,租給其他村民,細叔是中農,自己耕田,那些無田無地的便是貧農,他們是最好的,其他人的田地都分給他們,不過我們一家就沒事,只是外婆膽小,自己嚇自己。」

外婆得了病後,她的媽媽從烏澄來照顧媽一家,「我們還要把外婆鎖著在房內,因為她會四處走,每天把飯送到房,不過我們晚上睡覺前總會告訴她一聲,『媽,我睡了!』免她掛心,你外婆雖然是傻了,還是很愛鍚我們。」媽媽的祖母在她大伯被槍斃後不久便離世,那時約七十多歲,「我們不敢風光大葬,不能在大廳,只能在小小的廳內進行。亞嫲過身後,你外婆的病逐漸康復,他們說是亞嫲保佑她。後來有些窮人住了大伯的家,聽說晚上看見亞嫲,嚇得他們不敢住,立即搬走。」媽說外婆曾經入住汕頭的精神病醫院,住了幾個月。

大滘離汕頭市很近,「我們常常走路到汕頭,只需十幾分鐘,其實也可以坐單車、三輪車,在新橋那邊便可以坐單車尾,兩毫子,不過我們也不捨得。汕頭有很多店鋪,又有百貨公司,我們通常是買東西逛逛之類,有時是去買豬餿,是洗米水餸頭餸尾混在一起,幾毫子一桶,不過我亞姨 是在汕頭開雜貨店,所以她會留給我。」在村的時候,不用耕田時,便會去看戲,「我跟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姊妹、堂妹去村裡的公地看潮州戲,免費的,沒有位,我們是站著看,有時乾脆坐在地上。我知道其他村有人教做戲,不過我們村就沒有。」

大概是五十年代中期,1954-57年間,十多歲的媽媽跟舅父再沒有上學,「跟你舅父一起耕田,還有其他人一起,不只是自己的田,也有別人的,收成再分,播種、插秧、施肥我都懂。」農暇時,媽跟舅父又會到汕頭市擺檔,「天未光,我和舅父便到汕頭市,他賣水蘆根,我賣田螺,都是在村內執,中午賣完後便會買點吃的回大滘,那時舅父也捱得很辛苦。而年紀較小的亞姨就留在家趕鴨趕鵝去食草飲水。」媽說那時候外公已不是經常寄錢回來,大概是他要照顧香港那頭家,因為外公的第二個老婆後來生了三男一女。而外婆那時亦替別人照顧小孩賺錢,「我還記得你亞 姨的老師姓莊,他的小孩也由你外婆照顧,我就幫他擔水。」

1957年,外公申請舅父來港,「當時到香港還不是太難,他被批到深圳,然後從羅湖排隊到香港,鄉下耕田辛苦,你外婆也只有讓舅父離開自己。」畢竟舅父當是已二十一歲,之後,媽說開始在公社工作,「分一組組耕田,工作會被評分,今天值多少,擔得多不多,有時也要開會,檢討工作。不過大部份人也很好,也沒有人特別衰,我們又不是特別有錢,你外婆平時對人也很好,總之做官的就會被槍斃。」年青的要耕田,年老的便替人照顧小孩,外婆那時便替要耕田的人看小孩。公社時期,也是「大鑊飯」之時,「早午晚三餐都是在祠堂吃,跟你外婆和姨拿著碗筷就到祠堂,最初有飯有餸、後來食粥、之後是蕃薯粥,很稀的。」媽說吃了幾個月大鑊飯便來香港了,「還不走,開始食不飽喇。」

當時申請已較早兩年難,「申請的地方跟上次不同,我們一個親戚好像是幹部,她帶你外婆都另外一個地方申請,當時有一家人申請後把家裡物件變賣,之後便不批,你外婆就醒目一點,說我們到香港是探親,會回來的,這裡是我們祖國呀,一定會回來之類。」媽也慶幸自己身材瘦小,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少,因為年青力壯也不會批,結果她們的申請被批到澳門,即是說,她們要從澳門偷渡到香港。

1959年農曆三月,外婆帶同媽媽和亞姨離開大滘,外婆把傢俱財物鎖在一間大房內,然後把鑰匙交給一位親友看管,她們一行三母女,就拿著幾件衣服、一點錢離鄉,「我們先在汕頭一間旅館集合,住了一晚,第二天早上六時坐旅遊巴離開,大大的旅遊巴士坐滿人,都是潮州人,大部份都是女人,最記得有一家姓林的母女,還在說到香港後會不會再見,旅遊巴經過很多地方,好像是中山、廣州,中途會停車吃飯,有時又會在旅館住一晚,好像全部不用收費,旅費已包括了中途的食宿。」幾天後經拱北到達澳門,在澳門又住了好幾天,等船到,「當時你外公跟我的細媽也到了澳門來看看我們,應該是安排偷渡的事,亞細媽還帶我們買了新皮鞋。」

幾天後,他們回香港,外婆三母女也上了船,「那是很大的漁船,我們住在船艙內,很迫很迫,迫得像沙甸魚,而且是站著的,到了半夜,他們打開船艙讓我們出來透氣,我們三人躺在甲板上,每人一邊不停嘔,知道這樣辛苦的話,我也不敢來。」還沒到天光,船已到岸,「落船後,又要行山,後來到了一間屋,便入內休息,還準備了魚粥給我們吃,屋內有很多蛇頭,帶不同的人,我們跟著那個蛇 頭,不是說潮州話的,搭小艇,最後再搭電車,那人給我們錢,叫我們不要出聲,跟著他走,跟著他上車入錢。」

最後便到了外公上環的家,「他帶我們到門口,一手交錢,一手交人,我記得是每人$130。」外公當時上環的住所,仍是媽媽十多年前到來的一間,「是幾層高的舊樓,木造的樓梯,在那條潮州巷仔附近,那裡有很多潮州食品賣。」


外婆三母女在上環住了幾個月,便跟舅父搬到深水埗北河街的舊樓,而媽媽也在親友的介紹下到了工廠工作,由車衣學徒開始,後來在麗新工廠工作,結識了林美香,都是潮州人,就是我的姑媽,她把媽媽介紹給她弟弟,一年後他們便結婚。媽媽在申請身分證時,除了把出生年改為1941年外,更把原本的名字雪雁改為美卿,她說因為喜歡卿這個字。

後話:

在很多的「不知道」和「忘記了」下,總算跟媽媽做了一個記錄,當中還有很的缺口,如一些年份,細節,也沒時間確認一些資料,有些日後還可從舅父那裡補充過來,他也是我近親中最大的長輩。

自從爸爸離世後,我是很後悔沒有好好跟他談過他的事,小時候父母說鄉下怎樣,以前怎樣,總是沒心機聽。長大了,也不會跟父母認認真真坐下來,聽聽他們的故事。爸爸的事,都是從哥哥姐姐那邊聽回來,好像他在解放前已來了香港,哥哥說因為爸爸看很多書,知道共產黨不好,又說在香港曾跟李嘉誠一起在工廠工作等等。當知道要做口述歷史的功課時,也曾想到找名人做訪問,司徒華啦、李我啦,他們的故事可能很有趣,但怎也不及訪問父母來得更有意義。

上課時,在香港的部份,曾經提到李鄭屋村暴動,是源於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,就令我想起小時候住在徙置區的情景,我們就是在李鄭屋長大,每年雙十旗海飄揚的情景至今還是瀝瀝在目,而且爸爸在雙十當天總是要參與甚麼宴會,他不是國民黨員,卻很喜歡國民黨,不知是否因為太憎恨共產黨的緣故,他常常說:「共產黨一代扼一代」。所以他很喜歡台灣,兩個哥哥跟一個弟弟也是在台灣唸大學。

大哥就是在台灣輔仁大學認識了大嫂,這位台北長大,緬甸出生的中國女子。從前只知道大嫂的爸爸是從雲南到緬甸生活,在當地結婚生仔,後來移居台灣,從來不知道過程是怎樣,背後發生了甚麼事。到了談《異域》那一課,才猛然想起,跟大嫂談起,她只知道父親是在軍隊中負責煮飯,也不知道他是那時加入國民黨的軍隊,可借他爸爸已離世了。

如教授所說,我們真的要搶救歷史,而且我們忽略的,往往就是發生在身邊的事,那怕看起來是沒甚意義的。抽屜打開了,原來裡面藏著更多更多的小盒子,像是永遠也開不完。

不知道我們的功課會不會有出版的機會,心目中,還有很多人的故事想寫。